她的母亲跪在她面前苦苦哀求,求着她乖乖听话出嫁,莫要因她一人毁了卿家满门。她泪眼婆娑,几乎看不清母亲那慈爱的面容。
不要因她一人毁了卿家满门。
当真是好大的责任,好大的负担。
只因为那人有个当知府的远房亲戚,所以纵使他们卿家家财万贯甚至能给爹爹捐官,也都护不住她吗?
满腔的怨愤不解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混成一团堵着梗着,揪得她心口一阵一阵地发疼。或许她该失声痛哭,该发疯尖叫甚至拿自己的性命做要挟,这样父母可能就会心疼,可能就能拼上全副身家为她争取来一线生机,卿瑶瑶泪眼朦胧地想着。
可是……可能吗?
最终,她还是丢下了手里的剪子,跌坐在床榻上捂着脸哀哀低泣。
四月十六,卿姑娘与刘知县,喜结连理。
十六嫁六十,实在是天作之合。
出门前,她垂首看着手中刺绣华美的缂丝团扇,灿烂的阳光映得她一截瘦削的脖颈白得晃眼,精致至极,反倒有种易碎的美感:“卿家十六载养育之恩,瑶瑶以身相报,勉强抵过。此后,便与卿家再无瓜葛。”
父母俱是沉默。
卿瑶瑶起身,随着喜婆的指引走出屋子。
石板路清凉幽长,她一步一步踏上去,脚底下虚虚实实,飘忽而不真切。糅了胭脂色的泪珠砸落在绣花图样精巧华丽的软底鞋上,顷刻间便碎裂成几瓣。
若说嫁给刘正是卿瑶瑶命运轨迹转折的那个点,那么之后的故事,她的命运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急转直下。
刘正年六十有四,虽然已经是如此高龄,却依旧贪美好色,尤其喜欢年轻鲜嫩的女儿家。不仅如此,他还有些特殊的癖好。
譬如……对女子施暴。
刘正在卿瑶瑶之前已娶过三位正室,个个皆是被折磨致死。卿瑶瑶入府不过短短七个月,已是落得一身伤痕病痛。偏生她打小身体就不好,这样一段磋磨身心的日子过下来,竟有了早亡之势。刘正觉得她无趣,索性将她发配到这间破屋之中,继续去寻别的年轻漂亮的妾室“作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