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周六成栎不得已又调了班回了一趟老家枫城。街道那边电话他,说老房子要拆迁,需要业主到场签字确认。成栎问了程驽飞,那边说:“是的,要签拆迁协议,你材料带齐,早点过来,让阿姨陪你去一趟街道,现在都方便了,十分钟的事情。”
成栎搭了早上六点钟的第一班高铁,五点没到披星戴月的开车去动车站,这个点的车站,已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他顺着人流进站,刷卡,过安检,在候车厅静静等车,看看时间还早,去便利店买了个面包和牛奶,啃了两口填肚子。高铁坐定开启,看到一路的青山绿水时,他不禁感慨现代交通,一千多公里的路途,搭个火车三个小时内就能到达。
十点的南方盛夏,成栎从动车站出来直奔居委会,何娟萍已经在那边等她了,是旧小区的一幢民房的一楼,木板上贴着粉红色纸,上面用黑色马克笔写着“灰城路街道办事处”几个字,钉在斑驳的白色墙体上,有两个中年妇女守着办公桌给街坊邻居办手续。
“阿姨。”成栎看见何娟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您等很久了?”
“没。”何娟萍见他到了,起身说:“本来你叔说自己要来的,这大热天,他又做完手术不久,就让他歇着了。栎栎,房产证身份证都带了吗?”
“带了呢。”成栎从包里拿出证件,递给几个办事员,然后他快速浏览了格式合同,在右下角签了字:“大概什么时候拆?”
“这可不好说,这一片的居民全部要签字确认才能拆,如果顺利的话,就一两个月的事情,如果碰到钉子户,那就不知道猴年马月了。”短头发的中年工作人员回了一句。
成栎点头道谢,随何娟萍出了门:“阿姨,我想去老房子看看。您先回去吧。”
“你什么时候走?”
“我下午坐高铁走。”
“那中午来家里吃饭,你叔惦记着你呢。”
“好啊。”
何娟萍递了一枚暗黄色的老旧铜质钥匙给他:“既然你去那边,顺道帮我拿个东西,前阵子要拆迁,我就把老房子里的东西都清了清,居然找到了阁楼的工字桌钥匙,是靓靓的旧书,我也不敢随便扔,你拿个袋子把它带回来行不?你是要好好看看老房子,以后拆了,就再也看不到喽。”
何娟萍叫住他:“栎栎,我去菜场买菜,想吃什么?”
成栎说:“您做的菜什么都行。”
居委会离公安家属楼走路几分钟就到,炎炎夏日,知了不知停歇的叫唤,烈日当头,把成栎的身影压成一个灰色小团,投在青石板的小巷子上。巷子极窄,仅够两三人并行,白色墙壁早已在日光雨水和岁月中变的斑驳,上面爬满了厚厚的青苔,有不知名的野草从砖缝中顽强的探出头。
成栎从兜里拿出钥匙,转了两圈,推开这年少时的家。地上积满了灰,但他把鞋子和袜子都脱了,光脚踩在水磨石英地上,脚下冰凉,冰凉入人的心脏。屋里的东西早些年几乎搬空,只剩一张旧八仙桌、几张凳子和一些旧家具,他慢慢从厨房转到卫生间又转到卧室,转了两圈,从包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坐在凳子上慢慢喝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