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道:“你真这么觉得?”
盛如意沉吟一瞬:“如意认为,几位伯父虽是世之英才,却不是世之奇才。”
罗嬷嬷脸色一变,担心地看了眼老夫人,再看向盛如意,老夫人脸上看不出喜怒:“哦?”
盛如意觉察到罗嬷嬷的紧张,却不动如山,徐徐道:“习武用兵之才分为两种,一种是将才,武艺过人,领一半兵马可杀敌两倍。一种则是帅才,帅者,统领百将,需统帅三军、随机应变,因才任人,放弃打得过却不能打的地方,减少损耗,将一切兵力放置在战略要塞,并不断扩大版图,他们脑子里拥有整个战略计划。”
“伯父们都是将才,祖父是帅才,故而,祖父在时,我朝大胜,祖父不在,我朝只能损兵折将换取险胜。匈奴可汗为帅才,此帅一死,匈奴的马匹再精良,勇士再骁勇,也只能望风而逃。”
“好!”老夫人拊掌赞叹,“你说得对。”
她叹息一声:“我以我那几子为荣,却也必须要承认他们的不足,将才易寻,帅才难得。”
罗嬷嬷见老夫人并未对盛如意生怒,长舒一口气。她心道盛如意太大胆了,敢在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面前说儿子的缺点。
其实,盛如意之所以敢说,不是因为把希望寄托在老夫人大度与否上,而是因为老夫人叹息了一声儒将,她便知道如老夫人这样戍边几十年的英才,见识眼光自然深远,不会像一般武夫那样看不起书生,反而称得上求贤若渴。
战场上,智谋远比武力重要得多。儒将,并非文不成武不就,而是兼备智谋武功。
今日的谈论,似乎触动了老夫人的伤心事,老夫人长叹一声:“我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之后每日中午,你要是有空,都来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吧。”
老夫人一个人那么多年,何尝不寂寞,只是府内这么些人,像侯夫人那样的,句句只会奉承她,说漂亮的假话,要么就像盛明歌那样,连漂亮的假话都说不来,满脑子就只知道维持侯门的尊严体面,不能落了脸。
落脸落脸……老夫人听到这句话,都替盛明歌臊得慌。
以往,老夫人都要以为京城贵女都如同盛明歌这样长于安乐之中,活活长废了,今天看了盛如意,她才知不是如此。
老夫人也不想看着宣平侯府人才凋落。
她唤来罗嬷嬷:“你去给我那儿媳妇带一句话:我们所有宣平侯府的人的脸,是从我们挺直脊背做人那一刻开始就有的,我们的风骨气血是我们做人做事的品德,穿衣是否华贵、仆从是否如云,别人的目光是尊敬还是蔑视,都落不了我们的脸。”
“一天到晚就说落脸落脸,有几张脸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