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里有许多出身自毫无名份的豪强地主,他们巴不得看到三公九卿之间彻底闹僵,卫绾和直不疑所代表的是皇帝的心腹重臣,曹时所代表的是功勋列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早就有过几次冲突在前面,此刻借着曹时提议的小火星顿时变成燎原大火。
中尉宁成兴奋的两眼发红,仿佛一条饥饿的饿狼:“臣以为廷尉的大牢还装的下待斩的刑徒,违法之徒企图用项上人头试一试我汉家斧刃锋利与否,那就请殿下下令将他们尽诛之!”
自从郅都被杀以来,宁成在朝堂上畏畏缩缩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自己的存在引起功勋列侯们的不满,可是今天的情况却大为不同,曹时一不小心踩进黄老学派布设的雷区,逾越了朝堂上下定制的心理底线,等于无形之间破坏无为而治的传统。
曹时惊愕的发现自己被群起围攻,攻击他的还是曾经一个战壕里的盟友,以及经常交流的同僚,心里的郁闷和恼火可想而知。
殿中气氛沉滞,太子面色阴沉如水,眉宇间拧成一个“川”字,如今长安城内无人不知他与曹时的关系,眼瞅者心腹肱骨之臣被群臣围攻,刘彻的心头忍不住怒火大炽。
刘彻本来是很高兴姊夫又得罪不少人,但是太子并不喜欢百官公卿打过曹时的脸,再抡起袖子打自己的脸,上次百官公卿不给他面子的旧账还没算,今天这帮不开眼的官僚又来砸场子,明里是斥骂曹时年轻冲动做事不考虑后果,暗地里是在打太子刘彻的脸,就在刚才他还表态支持曹时。
这不叫打脸,这世间就没有能叫打脸的了。
刘彻眯着双眼杀气腾腾地说道:“少府做的好做的对!吾支持少府的建议,曹时你就放心大胆的去做,我到要看看是哪些人要从中作梗的。”
百官公卿面色一变,万万没料到太子选择正面和百官发生直接冲突,得罪曹时一个人的代价还可以接受,再加上惹怒太子就非常不划算,可是百官公卿们此刻不能再退缩,明知不可为也要顶下去。
丞相卫绾当仁不让站出来:“殿下息怒,少府的想法虽好,但是许多时候好的愿望不见得能收获好的结果,此事值得仔细斟酌。”
太子怒视自己的老师,卫绾也毫不犹豫的回以颜色,他是百官之首要维护相权神圣不可侵犯,哪怕面对亲手提拔他的天子也绝不屈服,皇权与相权的斗争从汉初一直持续到眼下没有丝毫停歇,遏制皇帝胡乱干政是每个丞相的首要职责。
“太子殿下明鉴,陵邑制度运行六十年情况良好,臣以为变更太祖高皇帝的祖制略显草率,少府应该也有类似的想法。”直不疑见势不妙赶快和稀泥,他可不想让今天的朝会变成太子和丞相的战场。
直不疑一个劲向曹时打眼色,暗示他台阶给你准备好,你过来说几句话赶快把不好的苗头掐住,他的暗示曹时看的很清楚,直不疑是个值得深交的谦谦君子,但不代表他很乐意站出来承认自己是怂包,此事传出去他将来还怎么管理属僚,怎么去面对功勋列侯们的期望。
曹时选择无视他的好意,径自说道:“太子殿下请听臣一言,臣家中有两位先父时代的旧友,一人叫袁种,一人叫田仁,二人原本分别在北地和东海为官吏,只因两地豪民蜂起非法占田甚多,以至于二千石不敢轻易下手,人人担心自己会变成郅都那样的恶人,两人有意对豪民动手却被同僚劝住,在当地呆不下去就辞官到臣府中闲居,北地与东海两郡远隔千里,境遇却有着惊人的相似,可想而知天下各郡的豪民丧心病狂到何等地步,若不制止后果不堪设想啊!”
“少府!你所说的这二人莫非是袁盎之侄,田叔之子?”卫绾惊讶道。
“袁种我认识呀!此子年纪不大却非常聪慧,不仅有智谋,还有治世之才,成就不会比袁盎差,他怎么会辞官不做了呢?”
“我与田仁有过几面之缘,此人做郎官近十年,在郎卫里名声很大,不少人见过他都说田仁将来可以做二千石高官,没想到他还只是北地郡的一个小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