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落泪的人还没意识到他在哭,甚至多年来,无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字。
他们自以为是地认为,暴君最厌恶哭泣的人。
“什么?”穆远游抬起手,手背上落了几颗滚烫的泪珠。
他困惑地一次次擦拭,却总也止不住,反复抬手数次以后,他有些慌神,眼泪变本加厉地落下来。
陈莹遮恍惚见到了穆观未,她想呵斥:“你一个要当皇帝的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十四岁的少年就会从肩膀环住她,把头埋在她身后,委屈地说:“阿衡不怕吃苦,阿衡是想母亲了,衡儿保证,只在母亲面前哭,在外人面前我永远是一名合格的储君!母亲——”
没有母亲听到这话不会心软,彼此都是特殊的存在,世间母子本该如此。
那时穆远游或许在某个阴暗位置默默注视着他们,不过这对陈莹遮来说无关紧要。
穆远游是怪物,他不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儿子。
彼时禄国国运不畅,她生下这两个孩子的时候是在战场上。
战场上金戈铁甲冲撞而来,这边婴儿的啼哭唤醒了一轮红日。
是孩子的哭声唤回了先皇的意志,那一战,禄国罕见的大胜归来。
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孩子中有一人是天降大任的圣子,定会庇佑禄国。
可是穆远游、穆远游就是个怪物,他降生的时候只哭了一声再没哭过,再小一些的时候,他也不会笑,他总是冷静地注视着世界的一切。
别人无法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点他的情绪,而他那时还是幼童。
陈莹遮被他看着,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个母亲竟然生出一丝恐惧。
对自己孩子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