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寒冰玉棺中的人间少女,身着淡紫长裙,纤纤素手交叠于胸,脸色苍白,但扇形睫羽覆盖着眼睑却栩栩如生。
以前无数个宁静之夜,她安静地歇息在洁白的贝榻上,他都这样悄然凝望着她。
棺上的长颈琉璃瓶中,一抹轻淡的魂魄雌伏于瓶壁中,轻盈的如一丝烟,风一吹便能灰飞烟灭般。
大鱼久久伫立于棺前,思虑了多日,这是重塑她的重要关口,若仅是简单地让魂魄重归肉/体,那她依然仅仅是个凡人,即使她的灵魂不归冥界管辖,但依然遵循了凡人的生长、老化和死亡......其实也陪不了自己多久。
素灵公主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她是凡胎俗子,即使再投胎,依然是凡胎俗子,跳不出凡人生老病死的窠臼。
大鱼这一刻是贪心的,觉得身为凡人的杜若,寿命如浮萍,太短暂了,“只求生命精彩,不必求生命的长度”这种话安慰不了他。他是大鱼尊上,既要生命的精彩,也要长度。作为北溟之主,他自觉对天地、对六界要求的不多,现在只求一个长命的爱人陪伴自己是很难的事么?
但他不是造物主,不知道如何让她增龄长寿,她的生命是被定制的,没有慧根,修不了仙途。太上老君的长寿仙丹他也去问过了,老君说,她本是薄命,命基脆弱,恐怕承受不住仙丹再造的火力。
他又去了东溟山下,仔细察看了拘押在那里的千万年间的神魔鬼怪,又辨别了杏花潭里的绿毛龟和小虾螃蟹这种靠自己能力修成散仙和小精怪的水生物,发现无论修仙还是修魔,多数还是靠了自身的天赋异禀,而杜若身上所有这方面的天赋却都被剔除了,当时冥界的主人在造她时,应该是有意断了她在这方面的晋阶之路。
素灵公主应该是提前预料到了,万一事情失控,杜若还在她的掌控之中。她不是说杜若是她的侍女在人间生的女儿么?她应该有无数手法控制她的人生,最简单的手法就是把她的生命塑造成只有短短一瞬,就像一粒种子,她只被允许长大、开花,却无法结果,无法拥有后面任何可能性。
他要斩断这层被掌控的关系,让她彻底脱离冥界。若有可能,她应该跟自己建立更深刻的关系。
他静静地立在窗前,看着辽阔的北溟之水,无数碎波源源不断地涌向自己。她脆弱的命基其实可以替换掉,若换成自己的血肉,她便有了长命的底子;她便可以和自己一样,长久地生活在北溟。只是她轻盈的魂魄可能无力着附在自己澎湃的血脉上。
仅是转眸间,那棵在她闺房窗台上恣意生长的芜衡便落入视线。芜衡开花了,微风送来细微的香气,花蕊是那种精细的十字花型,小小的,奶白色,在晨风中欢快地舞蹈。
这种难得一见的仙草很是诡异,自来到北溟,就跳跃着汲取自己的灵力。大鱼自恃灵力深厚,并不在乎它一直靠自己生长。现在,它盛开得如此灿烂葳蕤,也该为它的主人出一把力了。
大鱼取了仙草的叶片和花朵,打开长颈琉璃瓶,把杜若的一缕轻魂附在叶片上,用深厚的功力植入她的经脉,以自己的大鱼之血浇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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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潭边的杏花又开了,漫山遍野一片粉红粉白。醇香扑鼻中,新的杏花酿又开始炮制,只是老龟不再像往年那么兴致勃勃,小虾精生病了,一直郁郁寡欢地沉在潭底内修;杜若终于死于非命,其实从她那天从集市上回来,印堂发黑,他就隐隐猜到她的结果了。以前杜半仙说,小女命里有一劫...终是连大鱼也救不了她。
现在陪老龟酿酒的只是小螃蟹。小螃蟹安慰老人家说:“尊上应该能把杜若挽救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