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惨叫一声猛地推开身上的尸骸,又踢了两脚让它离自己更远些,而后慌慌张张地低头去看手里的杯子。

    方才碧绿的茶汤已然变了颜色,暗红的、腐朽的,还带着因放久了而散发出的腥臭气味,这哪是他壶中原本沏下的瓜片茶?根本就是一杯血!

    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在动,他颤巍巍地一抬眼,便见那具尸骸上原本该是嘴的地方生生裂开一个口子,露出里头细密得有些过分的尖尖牙齿和通红舌头,随后神情逐渐演变成咧嘴大笑的模样。不知何时消散了的乐声突兀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却换成了唢呐伴着女子凄厉的笑声。

    刘正再也忍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听说了吗?刘知县自个儿前些时日也被吓了一通呢,可吓得够呛,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

    “听说了听说了。不过他那些儿儿女女的不是但凡被吓了的都有些疯像了吗?怎的刘知县没事?”

    “嗨呀,他们到底年轻,一遇到这些牛鬼神蛇的就慌了神。刘知县好歹活了那么些年岁,遇到事儿总比他们稳重些。不过也吓得大病了一场就是了。”

    交谈声渐渐远去,他们身后的苏亭负手立了一会儿,照旧朝刘府走去。

    今日却是没有人在堂屋接引他了。也是,刘府的正经主子们都被大大小小地吓了一通,一个个的都卧病在床,哪里还有精气神来招待他?引路的小厮依旧殷勤,只是面上多了几分欲言又止之色,时不时地半转过头悄悄看他一眼。

    见状,苏亭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淡淡道:“这些时候发生的事儿我也听说了。今日便引我去你们老爷房中吧,我也好探望探望他。”

    连日来闹出这么多动静,哪怕刘正不知道其中有他的手笔,恐怕也要对他除妖捉鬼的本事起疑心了。

    小厮松了一口气,应了声“是”,便引着他往后头走。

    还未靠近房门,便听见里头传来刘正略显虚弱的叫嚷声:“滚!滚!什么朱砂黄符,都是江湖骗子的把戏!你们也好意思拿到我跟前来献宝?还有那个劳什子苏亭,全无道行!招摇撞骗!屁大点儿本事都没有!让他来见我,让他来见我啊!”

    吼声夹杂着丫鬟们七嘴八舌的劝慰声,接着便是不知是谁的一声吃痛的“哎呦”,和瓷器碎裂时那清脆的声响。眼见着引路的小厮已经吓得开始发起抖来,苏亭挥了挥手,让他离去。

    他提步上阶,掀帘而入:

    “刘知县今日倒是好大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