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喻躺下不久,通讯器上就收到了十队紧急集合的通知,与此同时,房间内灯光大亮,广播骤然响起,看来限电取消,电闸被掰回来了。城防军区宿舍走廊里装了广播,广播里的声音似乎是某个上级长官,要求大家立刻回到所属队伍,有重要任务执行。
“这么晚了,你去做什么?”冉丘突然问。
“我也不知道,”冉喻回答,“上级命令,可能出事了吧。”
“怎么会这么快?我觉得你不对劲。”
“听不懂,你不是一直看着我?”
冉丘没了动静,似乎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冉喻翻身起床,顺手摸起枕头下的斧头。这把改装过的小斧头跟随他很久,今天刚失而复得,给他带来不少安心感。门外的广播里,长官的催促声反反复复,走廊外传来混乱的脚步声,看来大家都抓紧出去集合了。冉喻走到门口,抓住门把手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他快步走回卧室,用衣袖将斧头擦了擦,放在了另一张床的枕边,伸出手指戳了戳软软的枕头,说:“走了。”
然后他从自己床边的行李包里随手拿了两把匕首揣在腰间。出门前,他顺手拿起鞋柜上的钥匙,刚拿起就放下了,钥匙相撞发出短暂的清脆金属声。冉喻大跨步走出去,关上门,出神地看着门两三秒。随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下楼梯,没有再回头。
艾伯特等人在发现池塘有异状后,第一反应是将池塘炸毁,然而已经迟了。弹药从准备运输到入水的十几分钟内,已经不知有多少雀鱼破水而出。雀鱼以极快的速度将池塘塞得满满当当,乍一看池塘的水像是变成了流动的大大小小的黑点,看得人头皮发麻。更瘆人的是,这些黑点在池塘中心密度达到最高,无数雀鱼像喷泉一样涌出,在“喷泉”顶端,它们摇头摆尾,几乎在瞬间内背鳍和尾鳍拉长数倍,在人们惊愕的目光里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形态转变,然后盘旋在池塘上空,伺机进攻附近防守的人类。尽管不敢相信这种诡异的变形速度,但严峻的事实摆在面前,挑战着所有人的神经。
直升机准确定位了轰炸点,几颗炮弹的清洗下,池塘里被炸起十几米的水花,黑点被炸得稀碎,池里的水变成了一大摊浓稠的混合物。可已经变成飞鸟的雀鱼也不在少数,它们带着怒气凶猛地俯冲下来,以各种刁钻的角度,用尖利的喙和爪抓破人类的皮肤。
主城目前的驱鸟装置集中在哨卡旁。这些装置用超声波和激光在高墙上筑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并均匀分布在主城内各处——建城之初它们就被精密地设计出来,用于保障主城的防空安全。不久前的雀鱼夜袭战后,相关负责人对此进行了大规模检修,根据科研部提供了雀鱼的解剖和生理数据对装置进行调整,加大了功率,导致防空用电量急剧增加。然而,骤然从池底冒出的低空飞行的雀鱼却不在当初的考虑范围内。
娄越和艾伯特紧急调取了几十台高功率驱鸟装置和大批箭矢,并排查了主城内其他水域,确认只有这片池塘的地底河道防护网被破坏。艾伯特先去了一线,娄越在安排好生态环境部加强其他水域防护网工作后,也匆忙赶往战场。路上,他听着通讯器里陆续传来的坏消息,眉头越皱越紧。
飞鸟形态的雀鱼攻击性很强,被袭击后的人有的当场变异成海鬼,有的看似是原来的人,回到同伴身边时,同伴按照作战安全要求悄悄往他手上泼了灵符试剂。他的皮肤在灵符试剂下显出亮莹莹的蓝色,同伴惊恐地看着那片蓝,纠结着将刀口对准他,却被他突然裂开的长满尖齿的大嘴一口吞掉大半个头颅。
池塘附近一两公里成为中心战场,战况激烈。各队在统一调度下负责不同区域的防守,并划分出专门的几支队伍负责疏散附近居民。十队分成了三组赴前线行动。丁台泰赶到时,头发上的发胶和彩带还没来得及洗掉。他们在长官的催促声和炮弹声中没有时间闲话,只是互相点点头,就沉默着换上装备奔赴战场。
冉喻跟副队长塔哥和黎树修等人一队,他们这个小队负责击杀已变异的海鬼,并协助运送刚到的驱鸟装置、□□和弓箭手至池塘附近。原本主城内的军警部门多的是狙击手,但都没有专门的弓箭手。上次雀鱼夜袭时是由各部门抽调在军校或社区学校里里选修过冷门的射箭课的尖子生组成的临时队伍,但自那以后这只队伍逐渐被正规组建起来,负责教射箭的教官终于能在教射击的教官面前扳回一局。
塔哥原本冲在最前面,但有几次他对张牙舞爪的海鬼下刀时犹豫了瞬间,险些被咬伤。原因无他,这些海鬼虽然身形外貌已经变异,但破烂着挂在肩头的衣服证明着他们不久前还是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跟在他身后的冉喻却下刀如切菜,还不时提醒他小心侧方,并帮他解决掉视线死角偷袭的海鬼。
塔哥心情很复杂地看了眼冉喻,将前方的位置让给了他。冉喻一路杀得很顺畅,他一手持长刀一手握匕首,海鬼离得较远时拿刀横扫,每回都能撂倒四五个,离得近时用匕首,手起刀落,角度和力量控制得刚好,一刀封喉,血却不会喷溅出来,而是像满杯的水一样沿着脖颈滑落。因此,一路走来,别的队员身上都快被绿血浸透了,冉喻身上却还是干的,只有衣服上沾了几点稀疏的绿痕,像画上去的绿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