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倒退二十分钟,那时詹一烨经历了她人生中最灰暗最绝望的时刻。
还在路上时,冉喻的通讯器收到了一则来自陌生号码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何荣晟急促的声音,混杂着滋滋的电流杂音。何荣晟说,这里爆发了比上次猛烈几十倍的海鬼潮,近千名幸存者被困在园区内各处,幸存者中有被运来的“储备粮”,但更多的是这里原本的医护人员、病人以及病人家属。
经过何荣晟和詹主任等医生的努力,联络上的幸存者们在能确认安全的情况下,尽量在自己就近的门窗最坚固的高层室内聚集并躲藏起来。同时他们会在建筑的窗外挂上一件白大褂或病号服,表示希望得到救援。
车开到距离精神病院两三百米处,已经有海鬼陆续出现,往车窗上砸石头,在路上胡乱堆砌障碍物,或者在道路两旁拉细铁丝,试图把车绊翻。路边已经有几辆中招的车,车身的残骸歪斜着将路堵得死死的。
众人只能下车,詹一烨拎着一把从城防所后厨顺来的大柴刀,冉喻握紧自己随身携带的改装斧头,塔哥借过来的几人也拎着准备好的冷兵器与之肉搏。好在接到通知后立刻赶来抢险的其他支队也先后到达,二三十人临时组成一只先遣小队,由丁台泰指挥,准备进入精神病院,营救幸存民众。
鉴于海鬼对路面的破坏越来越严重,后续车辆难以进入,营救计划的核心就放在了直升机上。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在于,需要将幸存者汇集并转移至高楼的天台上,以方便直升机救援。
简要布置完分工和任务后,丁台泰的面色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他似乎有很多嘱咐的话要说,一如往常见队员不规范佩戴头盔骑车都要唠叨半天一样。但他最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动着,说:“注意安全,活着回来。”
这只小队中没有人经历过这样危险的救援行动。或者说,警卫局成立至今都没有过与之同等危险的任务。没有人知道具体哪一步该怎样做,没有人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但他们却必须往里冲,不计后果,没有退路,因为里面还有幸存者将他们看作唯一的生存希望。因为他们是负责保护民众的警卫人员。
精神病院内的海鬼数量多到可怕。比人略高的身躯,滑腻的鳞片,长满尖牙的大嘴和刺耳的嘎嘎声、浓烈的咸腥味,感官被这一切充斥,不留一丝喘息的缝隙。詹一烨和冉喻都不是第一次跟海鬼战斗,但都不可避免地感到头皮发麻。
成功将两栋建筑内的幸存者送上天台后,二人找到了第三处窗前挂了白大褂的地方,这是行政楼的八层某间会议室,詹主任和何荣晟就带着其余几十名幸存者躲在这个地方。
这栋行政楼总共只有十层,海鬼聚集的密度也比不上前两处。冉喻手持斧头在通往楼上天台的路上开道,詹一烨挥着柴刀在后头护送群众。
路上还算顺利,詹一烨亲眼看见父亲还安全,心里虽然激动但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全身心对付时不时从各处突然窜过来的海鬼。
天台的门顺利打开后,詹一烨才悄悄松了口气。等待前面几十个人在陆续爬上天台的间隙里,詹一烨责备詹主任道:“怎么通讯器总是无法接通,一路上担心死我了,早就跟你说提前退休你就是不听……”
詹主任佯怒道:“小丫头片子说话越来越没大没小……”
话说到一半,詹主任脸色突变,将詹一烨一把拽到身后。紧接着,他的手腕处传来剧痛,一只不知躲在何处的海鬼竟一口咬断了他的腕骨!
詹一烨脸色刷地变成惨白,她挥动柴刀狠狠将那只海鬼劈成两半,颤抖着看向詹主任:“爸……”
前头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詹主任看着自己逐渐生长出滑腻鳞片的手臂,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他顾不上说任何话,凭借着心中仅存的极其坚定的念头,竭力克制突如其来的对新鲜血肉的渴望,想把面前的人类一把推进天台上,然后用力甩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