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冈山城下会宾馆内度过了一个不眠的夜晚,陈可愿一心想要完成胡巡抚交托的命令,然后立即返回故土,不敢在倭国逗留,生怕步了蒋某人的前车之鉴。⊙,他是不知早已经有不少自命清高的愤世嫉俗之辈和贪官酷吏全都在等候他的归来,前者用一种高高在山自命清高站立在真理的高台上指点江山,认为出使倭国便是通倭,如同后世的愤青,后者认为倭国拥有金山银山来回一趟便沾染了财气,只等他归来毁其名声夺其家财。
次日一早宫原正重前来,一同前来的还有十余人,他们的态度全都变得更加的殷勤,倒是让陈可愿更加警惕起来,跟随他一同前来的两名护卫倒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这两名护卫乃是胡巡抚派遣的锦衣卫,原本出发的时候有十多人,半途上遇到了风浪,再加上在平户逗留期间遭到了东亚海贼王集团的追杀,到得冈山港的时候只剩下了两人。
宫原正重倒是奇怪,为何这使者气质上总有一丝畏缩的感觉,不觉多看了两眼,当时不能直接相问,疑惑存在心中,脸上还是一副殷勤的模样,摆了轿子请了三人前往。
陈可愿乘轿,两名护卫骑马,并非直接前往冈山城。陈可愿脸上略显疑惑,径直打开帘子,对着跟随着的伊达家的护卫问道:“不是前往冈山城嘛?这是要前往何处?”
跟随在轿子的正是秦人的后裔服部正成,由于公家上层以说唐音为荣,故而他在很小的时候便学习唐音,不过说出来的话语中带着明显的吴语口音,回道:“我家主公在金刚轮院为使者准备了赏樱宴。”
陈可愿略略有一些惊讶,不曾想到一个剃发倭服的少年郎竟然能够说一口吴语,虽然未免有一些别扭拗口,但是比起其他人来要好听的多,不觉得问道:“你祖上是明人。”话语中略略带着一丝探究的意思,要是回答真的是明人的话。那么他也就没有谈下去的意思了,要知道逗留在倭国的明人大部分是倭寇,和一个倭寇的子孙谈话有串倭的嫌疑,他避嫌还来不及。
服部正成恭恭敬敬弯腰低头行礼道:“小臣秦正成。祖上乃是秦国时代的吴人东渡的后裔,距今已有一千七百余年了,小臣能说这口吴语还是父亲强逼的,认为祖音不可变。”
陈可愿不曾想到一个流有秦人血脉的后代竟然还记得祖音不可变的道理,肃然起敬。却是不知服部正成这一番话乃是他的主公亲自教导给他的,就算是名讳也是临时改的。
服部正成恭敬的态度、熟悉的吴音以及极为感人的故事,看着眼前这个有着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心智的少年,陈可愿很奇怪自己竟平静了下来,开口问道:“传闻大宰大贰年方不过二十六,不知出自何门子弟?”
任谁初闻伊达政衡之成就俱都有这样的疑惑。若是一个倭人相询,服部正成怕是一刀就得砍过去,认为是在羞辱自家主子。在倭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伊达政衡的门第低微,当面询问一个忠于伊达家的家臣这样一个问题,立即就会引来一场纠纷。服部正成抬头看了一眼陈可愿。眼角微微抽动,自认为对方并不清楚倭国实际情形,回道:“我家主公乃藤原山荫后人,十八岁时自感天下混乱百姓苦难不堪立下平世宏愿,身边仅两名武士及三十余士兵起于微末,经七年励精图治发展到现如今拥兵十万之众。”
若是常人听得服部正成如此说话,便认为是在吹嘘,陈可愿曾在倭国逗留三年,踏上冈山港以来也从属吏、町人口中探听到了不少这位起于微末的大宰大贰的事情,可说是相当传奇。再看服部正成说到大宰大贰的时候脸上一副崇敬的表情。不似作伪,陈可愿倒是对这位年纪轻轻就天下六分有其一的雄才多了几分探究的意思,就算是在明国,这样一个起于微末的也算是枭雄一类。
陈可愿倒是没有再继续谈论下去的想法。对于即将到来的谈判多了几分期待。
金刚轮院相距冈山城其实不远,到了寺门口高大的鸟居耸立,还有数座鸟居还没有立起来,忙碌的工匠早已经退去,金刚轮院是旧寺扩建的,倒是南院有一大片原主人留下的樱花点点绽放。
政衡正与金刚轮院的新任主持。同时也是他的外交僧竺云惠心品茶论道,今日与明使一同赏樱论道的也就伊达政衡、野山益朝、石川久孝、宫原正重,再加上竺云惠心五人。野山益朝和石川久孝两人前去迎接明使,宫原正重领着明使到来,剩下两人便一边赏樱一边等侯。
竺云惠心原是毛利元就得外交僧,后来在政衡的拉拢下,确切的说是自毛利元就死后,毛利家无力抵挡伊达家的攻略,他审时度势之下弃毛利投入伊达家,一开始的时候或许还做着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梦,随着事态发展也只能够将错就错了。
政衡对于这位毛利元就的亲近人也算是厚待,这座临济禅宗的金刚轮院的主持便交由他担任,在临济禅宗的地位日益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