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观真下意识一脚踩在他胸上,将那声音硬生生压回去,脸色冷下来。
苗疆人顿时哗然起来,又不敢轻举妄动。
“慢!”崔嵬用苗语喊起来,他抬起头,手仍然被拧着,帽子掉下来,头发已经散乱垂在肩头,看上去有些落魄又无奈的模样,又用中原话道,“你惯来聪明,怎么没看出问题来,我与方觉始都和大巫祝有过节,他们没认出你不是苗人,只当你上当受骗,将你带离慢慢询问,你如今动手,身份自然暴露。”
原来如此。
于观真低头去看勾乌洞阿,对方额上青筋暴起,正恶狠狠地瞪过来,看起来怒不可遏,他皱皱眉,又看向崔嵬。
可是,你干嘛怕他们?
他看着崔嵬嘴角的那块淤青,心中不免有气,脚下又重了几分,勾乌洞阿发出“嗬嗬”数声,只见得其他苗人具都红了眼睛,弓箭都已上弦待放,眼见着就要冲上前来。
“都住手!”那苗女显然有点地位,她上前来呵斥道:“别耍花样!你们讲了什么?”
“苗疆最是护短,要真动起手来,这群人悍不畏死,你我麻烦不说,杀了他们的人,那位大巫祝就与咱们不死不休了!”
“到那时,你的蛊就没有希望了,我跟始觉自能脱身。”崔嵬全然不管那苗女,神态顿时焦急起来,大概是一路见识过于观真的脾气,生怕他会草率动手,连语速都加快了几分:“不要伤人。”
他这话说得真诚无伪,全没半分私心,一双翠瞳流动着的是真心实意,那头发凌乱散落着,全失了平日的风度与斯文。
一时间,于观真心头不知道是苦是涩,是酸是甜,他方才还故意想闹崔嵬害臊,才有意去牵这人的手,想瞧瞧他更多不同的神情,想见他窘迫尴尬的模样,这会儿那些游刃有余的戏谑尽数从心中消除,只剩下涌动着的,如同藏匿在茧里鲜活的生命,正要从心脏里破壳而出。
他的心骤然被捏紧了,有东西要从枷锁里冲破出来,可被人重视,被人珍视的错觉又在一瞬间冲击着胸腔,激荡起无数回音。
于观真很慢地将脚从勾乌洞阿身上挪开,他一直看着崔嵬,一眨不眨的,觉得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明知自己无法立刻得到,仍然忍不住多看几眼。
崔嵬只是看着勾乌洞阿得到自由,这才松了口气,用苗语说道:“他是我们从外面找来的人,我们见他厉害,想来做个帮手,就骗他说这儿可以治好他的哑病。他胆子很小,我已经跟他说好了,你们只要不伤害他,他也不会随便乱动的。”
他说话的腔调、语气,乃至性格一瞬间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番话说得险些叫于观真自己都信了。
勾乌洞阿狰狞道:“他们肯定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