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二十五年,冬。
今年冬日特别,虽然是到了十一月的光景,天气也极冷,听黄河早就结了冰,虽未透底,但也已经是车马人来往通畅无误了,但天气如此寒冷,可入冬以来,京畿一带片雪未下,根据家里头有经验的老人断定,这开春元日之前,必然有几场鹅毛大雪连绵不绝,到时候不要闹出冻死人的事儿就好。
洛阳城进了十月,就已经到处点了火龙等取暖之物,故此虽然如今的天气滴水成冰,但富豪贵族之家,自然是不愁什么取暖的问题的。小半年过去,宁荣二府没有什么变化,该高乐的继续高乐,该管家的继续管家,该照顾自己的继续照顾自己,大观园里头的也依旧是过自己的小日子,虽然日子从容,可到底不是世外桃源,与世隔绝的,故此,外头无论如何,或多或少,也还是会影响到里头的人和事儿。
小半年过去,外头最大的变化自然是贾琏了,之前因为帮着史鼐建了功,兵部给了嘉奖,吏部要叙功,原本这天下受表彰的官员多了去了,一个捐官的同知,若是正经要排,也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去,但是有王子腾的照拂,自然这大司马的面子是尽有的,所以花不了多少时候,就轻轻松松的安排了一个在太仆寺骐骥院御马场当差的官儿,虽然只是主簿,但也有了七品正式的官位在身上了,这个差事儿还不算太忙,且又是在京畿的马场,来往方便,家里头也是都可以照顾的到。
百官之中,京官最贵,而实授和捐官,更是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就算是七品的主播,但凤姐还是十分高兴,洋洋得意了好些日子,她得意是有道理的,这满城勋贵不知凡几,能够实授官儿的,除却那些当红的勋贵子弟,其余的人想求一个都是难的呢,君不见咸安宫出身那么好的人物,一授官也就是品开始当的。
当然了贾琏是要求不满的,他还嘀咕只是有了一个七品的官儿,他怎么想着也还要六品一样,和薛蟠差不离才好,凤姐不知道外头的官儿是如何难当的,她眼下就知道一点,那就是自己这表弟可是比贾琏要强多了,于是被凤姐一顿嘲笑,“我劝你是猪八戒照照镜子,瞧瞧自己是什么牌位上的人再说这个,表弟他在天竺吃了多少苦?这才赚了一个官儿回来,你才多少辛苦,就还想着要和表弟一样的官儿,我劝你早些别做梦了。”
这被凤姐呵斥一番贾琏倒是低调了些,再者这个官儿也是靠着贾琏得来的,之前凤姐生日的时候闹出来了鲍二家媳妇的丑事,算起来还是薛蟠帮衬着料理的,故此贾琏也不敢炸翅,老老实实的出门当差去了,不过如此,也是耀武扬威的,自然也是得意了好些时候。
这算是荣国府之中的大事儿,另外,史鼐上次戴罪立功,把自己之前的委屈算是洗刷了不少,泾源节度使去职,他之前还带着罪过,可凭借剿灭天柱山匪徒的功劳,迅速的翻身,史鼐经过这一次挫折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若是较之以往,这会子早就要求王子腾运作把这个泾源节度使名正言顺的放在自己头上了。不过他现在知道厉害,也不求什么,只是当好如今的节度使判官也就是了,只是官位没变,权威却已经大涨,原本麾下官兵还以为史鼐只是一个酒囊饭袋,如今一看,嗬,武艺还不赖,马上功夫也利索的很,虽然有些豪门世家纨绔子弟喜好锦衣玉食的臭脾气,但能够给属下带来军功,这还是很不错的上司的,故此也就是借此站稳了脚跟。
史鼐也知道这一次是多危险,自从贾琏告诉了他都中的变故,又分析了自己这贸然入京所带来的严重后果,若不是薛蟠谋划得当,只怕是自己个早就是锒铛入狱了,故此这一次经历了磨难,也就知道了好歹,特意还从泾源送了好些土产过来表示心意,那些寻常的麝香、云母、水晶石也就罢了,可偏生还运了一百多头泾源特有的黑背大角羊来,活的,要送给薛蟠,这羊虽然味道极佳,可你这送就送了一百多头,也实在是没有地方放啊,叫薛蟠简直是措手不及,虽然没有运到梨香院,但膻味都隐隐可闻到,花了好多力气才一一宰杀的宰杀,送人的送人,薛蟠简直跳脚,送什么东西不好,要送这活羊给自己,就算是银子也比这个好些。
王子腾之前还隐隐担心此事,但没想到薛蟠运筹帷幄得当,原本这坏事一下子就变成了好事儿,泾源节度使罢官,回京之后翁常熟借用凤姐献出的证据,将泾源节度使打翻在地再也无法起身,抄家之后原本还要斩监侯,但天恩浩荡,只是贬为庶民,流放宁古塔罢了。
王子腾经过此事,决意决不许薛蟠在家里头胡乱厮混,比如这兵马司和詹事府,都算不得什么正经差事儿,薛蟠不去,王子腾也就不会当回事,但是其余的事儿,王子腾就不放过他了,若是有什么紧急的军务要事,王子腾都要听一听薛蟠的意见,当然,王子腾也不会全听全信,他自己也有师爷清客等私人的幕僚,再加上侍郎等等兵部的下属,然后再听一听薛蟠的意思,这倒是有些兼听则明的意思,薛蟠也不是每次都说得出什么一二三来的,王子腾也不强求,只是说了自己个处置的思路和原因,好像要教导薛蟠什么一样。
在家中,王恺运依旧是每日喝茶闲居,偶尔去贾政处应酬诗词,除此之外,也只是和薛蟠闲谈,说一些国朝秘事,再说一些衙门之间打交道的规矩,还有朝中各式各样人的黑历史,薛蟠是一点都不想知道别人的阴私……但是有时候当做八卦来听,还真是迫有些津津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