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分别来的突如其来莫名其妙,薛蟠奇道,“这才到了端午,怎么就回去了?这园子可是最凉快了,有水的地方,我瞧着别的地方是没有的。”
湘云笑道,“我家里头也是没有的,老太太昔日说有个水亭子,如今也是没有了,只是这来老太太这里,也不能是长住,偶尔能在林姐姐这里叨扰一二,也是福气了,”她吩咐自己的奶妈和丫头们收拾包裹,“既然是婶婶派人来接了,那就不好耽误了,赶紧着收拾着吧。”
湘云脸上露出了不舍之意,但却又不得不速速起行,薛蟠和黛玉对视一眼,黛玉叹道,“才住了几日,热闹了几次,这又要回去了,可见这人生悲欢离合,总是难两全了。”
薛蟠忙叫丫头去请宝钗来送一送湘云,听到黛玉如此感叹,隐隐又有看穿世情之意,笑道,“无非是回家去住罢了,过几日再来就是了。怎么说这样伤心的话儿呢。”
黛玉摇摇头,“我也是不知为何如此,不知原委,只是觉得云丫头新来的时候累的很,过几日才稍微轻松了些,如今这么一去,又觉得她有些伤悲,如此说来,难道这府上,还不如她自己家里头吗?”
这话倒是有些奇怪了,不过薛蟠却也想到了理由,“是了,那边府上到底是叔叔婶婶,也没有这边姐妹们一处玩的高兴些。”
湘云已经穿得整整齐齐,又到了宝玉房里头告别。那湘云只是眼泪汪汪的,见有他家的人在跟前,又不敢十分委屈。少时宝钗赶来,愈觉缱绻难舍。还是宝钗心内明白,他家里人若回去告诉了他婶娘,待他家去了,又恐怕他受气,因此倒催着他走了。众人送至二门前,宝玉还要往外送他,倒是湘云拦住了。一时,回身又叫宝玉到跟前,悄悄的嘱咐道“就是老太太想不起我来,你时常提着,好等老太太打发人接我去。”宝玉连连答应了。
薛蟠也觉得湘云这个时候泪眼汪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既然是湘云想要来,薛蟠自然是乐见的,“这端午过了,想必七夕也到了,若是这边有什么乐事,自然就来请你。”
湘云自去了,宝玉也起身和众人一起送湘云到了外头,原本还要去拜见贾母,因是贾母在睡午觉,也就不去了。
薛蟠等人回来,各自散去,这时候和宝钗走在一块,薛蟠说了自己个的疑问,“怎么好像云丫头不舍得家去?倒是觉得这边更好?”宝钗听见这话,便两边回头,看无人来往,笑道“哥哥这么个明白人,素来什么事儿都明白清楚的,怎么一时半刻的就不会体谅人?我近来看着云姑娘的神情儿,风里言风里语的听起来,在家里一点儿做不得主。他们家嫌费用大,竟不用那些针线上的人,差不多儿的东西都是他们娘儿们动手。为什么这几次他来了,他和我说话儿,见没人在跟前,他就说家里累的慌。我再问他两句家常过日子的话,他就连眼圈儿都红了,嘴里含含糊糊待说不说的。看他的形景儿,自然从小儿没了父母是苦的。我看见他也不觉的伤起心来。”
这话可真是奇怪了,薛蟠奇道,“这怎么可能?这史家可是一门两侯啊,这侯爵的俸禄实在是不低的,怎么还缺银子到这样的田地?”
实在是想想有些不可思议,四大家什么时候穷成这样子了?若是湘云是旁支,不方便也是寻常事,可湘云乃是侯门嫡女,又是依附着两位叔叔过日子,那里说是会缺银子到这样的地步的?
“还有这史家两位叔叔,之前我在前头姨丈那里见过客的,在舅舅家也见过,这鲜衣怒马,寻常人家都比不过的,怎么会说缺银子到云丫头他们自己个要做针线活的?”
大户人家这衣物自然是要最好的,故此针线上的伙计实在是很多很多,除却宝玉这种特别矫情的人之外,家里头大部分的衣物,除却贴身之物外都是外头采办的,这也就是薛家的宁绸布受欢迎的缘故,薛蟠的宁绸花了大力气改了刺绣的功法,满衣都可以刺绣,只是价格不菲,价比黄金,这省却不少工夫,可得好看的布匹,故此极受欢迎。
扯远了,但大部分的人都是做衣裳和装饰的刺绣工夫分开的,一般来说都是叫外头做好了再送进来付钱这样最是简单,薛蟠之前也是预备如此,且不要晴雯太过辛苦,都说去外头拿就是了,只是晴雯不允,故此薛蟠有些衣裳,还是晴雯自己裁制刺绣花了好些工夫做的,世风皆是如此奢侈,君不见那宝玉穿戴的何等富贵堂皇,薛蟠自然也要入乡随俗。况且有时候世人都是如此,先敬罗裳后敬人,穿的体面一些,不会被人小瞧了去。
昔日薛蟠父亲过世,诸房逼位,使得薛家长房在操办后事的时候简直都没办法维系下去,故此薛姨妈无法,只能是把自己个的私房银子给拿出来填补窟窿,这让薛蟠已经感觉很惨了,可没想到史家这里,史湘云过的更惨一些?
“史家两位叔叔出入鲜衣怒马,富贵逼人,怎么会家里头过的这样惨?”薛蟠疑惑说道,“难道只是外头光鲜,实则里头不那么光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