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见薛蟠没有吩咐,于是告罪出去告诉守在门口的人,薛蟠示意无妨,背着手到处乱转,他当然是知道内外有别的,花厅之后,他是绝不会再进去的,虽然林如海态度温和,可这乱闯内宅,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他就在花厅左右转转,看了西府海棠,又到了花厅边上的西跨院,这边倒是素净极了,只有几杆修竹,迎风婆娑,漫石涌地,各样色彩的石头在地上填出了不少的花纹,有金鱼,有花篮,还有猫咪等,薛蟠还在低头看着地上的花纹,不防后头传来了几声犬吠声,他转过头,见到一只黄白相间的狮子狗正朝着自己呲牙咧嘴,薛蟠见到左右无人,这狗必然是林家自己所养的,不过是才到自己膝盖处的小哈巴狗,居然对着自己呲牙,做出虎视眈眈的声音,薛蟠倒是来了兴致,大步上前,双臂挣开,就想着去活捉那狮子狗。
但凡犬类,从来都是欺软怕硬的,那狮子狗原本想着把薛蟠这个陌生人吓跑,不曾想薛蟠胆子大的很,居然要上前活捉自己,这可如何了得,那狮子狗哀嚎了一声,夹着尾巴就从宝瓶样式的拱门之内逃走了,这时候左右无人,薛蟠也露了一点小孩子的心性,蹭蹭蹭跟了上去,“我今个可非捉了你不可。”
那狮子狗极为灵动,一路穿花拂柳,绕来绕去,虽然薛蟠见得到,可这手一直捉不到,这么一来,倒是把薛蟠的玩心给激发出来了,也不顾着狮子狗去了哪里,径直一味着的跟上去。
到了一处花园地方,那狗跑的没力了,躲在桂花树下的一个草丛之中,虚张声势的朝着薛蟠吐着舌头继续呲牙,薛蟠也累的气喘吁吁,蹲了下来,右手一晃,一下子躲开那狗的撕咬,拿着狮子狗的后颈,就提溜了起来,朝着狮子狗的鼻子点了点,笑道,“你这个呆狗,还想着逃开我的魔爪呢,不能够,你给我老实呆着,”薛蟠捋了捋狮子狗的下巴和肚子,狮子狗嘴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咕噜声音,一下子化敌为友,和薛蟠黏糊了起来,“我就说嘛,”薛蟠摸了摸狮子狗的肚子,“你这小玩意,还真是通人性。”
“兀那人,”薛蟠正在桂花树下逗狗,不防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你把我的狗儿作甚了?”
薛蟠停下了手,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只见到假山下,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正在假山后头探头探脑,略带好奇的看着自己。
这一位,难道是!
薛蟠身子一怔,慢慢的站直,仔细的端详起不远处的小姑娘起来,只见她身量还小,却已经生落的美人胚子的模样,头上梳了一个双鸦髻,带着红宝石的抹额,鬓边插着一支亮银累珠的凤钗,除此之外,珠翠全无,十分简洁。
脸色很苍白,血色有些少,薛蟠心里这样想着,双眼大而明亮,天真无邪之中,又带着一种狡黠的意思,正在上下打量着自己,歪着头,只露出了半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臂膀,就这样好奇的看着薛蟠。
一时间,似乎此处花园吹过的风都停止了,时间停止了,风也停止了,风声,犬吠声,远处的花开声,树叶的婆娑声,画眉鸟在林间清脆的鸣叫声,都全部消失了,整个世界十分的安静,只剩下了两个对视的人。
和脚下那一只在呜咽的狮子狗。
但是,似乎又有风,风把薛蟠的衣襟慢慢的吹飘了起来,把对面小姑娘的云鬓吹得有些散乱,把满树的桂花慢慢的吹了起来,漫天飞下了桂花雨,宛如这个世界之中,下起了一阵香雪。
风动了,把人心也吹动了。
“你是何人?”那个小姑娘见到薛蟠呆在原地,不免有些奇怪,“为何拿了我的狗儿?问你话呢!”
原本在薛蟠的魔爪下十分享受的狮子狗听到这小姑娘的话语声,刷的翻身起来,哧溜一下,躲到了小姑娘的身后,依旧对着薛蟠呲牙,薛蟠似乎才刚从那样莫名的状态之内惊醒过来,见到那个女孩子还躲在假山后头正狐疑的看着自己,用手堵住嘴,咳嗽了一声,“我是贵府老爷请来的客人,姓薛名蟠,刚才和这狗儿玩闹,却不知道路径,就乱闯到了此处,实在是对不住,不敢问姑娘,可是黛玉姑娘?”
那小姑娘见到薛蟠说起黛玉二字,不免皱眉,“哼,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名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