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鑫说得非常简略,也没有提到什么细节,但马玉玲听后仍是花了一些时间,才消化了这些令她惊讶不已的消息。
“济南府离辽东如此之远,夫君要如何去救?”马玉玲对于地理并非一无所知,陈一鑫的书房里便长期挂着几幅大地图,马玉玲经常出入书房,早就将这些地图记在了心里。而她听完陈一鑫所说的情况之后,第一反应便是想到了金州与济南之间这跨山跨海的遥远距离。
陈一鑫只能解释道:“如果真的打算去救,那大概也只能从海上发兵了,在济南府东北的海岸登陆,或是乘船进入黄河逆流而上……”
陈一鑫说得细了,马玉玲自然也听不明白,她便直接问道:“听夫君说来似乎把握不大,这是为何?”
陈一鑫叹口气道:“战场在大明境内,不可控的因素太多,只要任意一个环节出了差错,都有可能会造成有去无回的后果。”
马玉玲继续问道:“那夫君觉得是济南城重要,还是海汉将士的性命安全重要?”
陈一鑫道:“自然是后者……只是见死不救,难免心里会有些不甘。”
马玉玲摇摇头道:“夫君,你想要救的是济南城,还是众多受战火波及的百姓?”
“当然是救无辜百姓。”陈一鑫已经隐隐明白了马玉玲想说什么:“夫人的意思是,尽力救人就是了,没必要拿将士性命冒险?”
“妾身只知那清军既然一路打到了济南府,想必已经有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如今只能往太平的地方逃难,而如今山东最太平的地方是哪儿?这就无需妾身提醒了吧!”
马玉玲的思路不是去研究海汉出兵究竟能不能保住济南城或是将清军逐出山东,而是先弄清出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陈一鑫显然不打算在山东境内跟清军死磕到底,那么其出兵目的自然就是为了尽量减少战争的破坏,但如果将部队都拉出去作战,等难民潮涌来登州的时候,可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保证本地的安全了。
至于马玉玲判断百姓逃难的方向,这倒并不困难,登州福山县最近两年发展极快,已经是享誉山东的著名贸易集散地,不但富足而且社会秩序良好。最主要的原因之一,便是这里有海汉国的军队驻扎,早就将方圆百十里的山贼流寇剿得干干净净,而且在早年的登州之乱后,海汉国就收揽了数以万计的难民,这也为其在山东民间获得了极好的口碑。如今山东再次陷入战乱,那么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就知道该往哪里逃难了。
而相较于几年前的登州之乱,如今的百姓还多了一条投奔海汉的理由,那便是海汉军从清军手中夺下了辽东金州,并且一直占领至今,这足以说明海汉军与清军有一战之力,显然要比一路败退的明军更靠得住。
陈一鑫本就是聪明人,只是当局者迷,钻进了使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的牛角尖,把简单的问题想得太复杂。而马玉玲不懂军事,便不会与陈一鑫采用同样的思考方式,但反而把问题看得更为透彻。
陈一鑫听完马玉玲的话,便顿时觉得局面豁然开朗,嘴角也不禁浮出了笑意:“夫人高明,为夫受教了!”
陈一鑫找马玉玲谈话,而不是找自己的幕僚亲信,便是知道手下这帮人肯定会跟着自己的思路走,他们即便能出主意,也肯定是想方设法完成自己提出的作战计划,尽量将不可行变成可行,减少行动过程中的变数。但无论怎么做,肯定都是照着使用军事手段的方向发展。
而马玉玲就不一样了,对她而言不会有墨守成规的意识束缚,更重要的是她对陈一鑫的了解程度,也绝非陈一鑫的手下可比。毕竟夫妻同心,这种对彼此的理解和信任是外人难以企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