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真派在长安城中的这处分道观,叫做京安观。这座京安观,是一座拥有百年悠久历史的老观,原本并非归于全真派下,观中自有其道法传承。但因后来这座道观维持日艰,又恰逢全真派崛起壮大,观主便带同观中弟子连同道观,都尽数转投全真派下,于是这京安观便成了全真派下辖的一座分观道院。
主持这座京安观的道士名叫于道显,也算是全真派的三代弟子,是掌教真人马钰的门下。但于道显却并非“志”字辈的弟子,他乃是从别家道派转投而来,又是带艺投师,并未改名,所以非是全真教的正传弟子,算作是教外别传。
其实这于道显就正是原本京安观的观主,也正是他于十多年前作出决定,全观上下连同道观,都转投于全真门下。他自己本人,则拜了掌教马钰为师。
于道显这种原本就是道士,自别家转投而来的,在全真教中,其实也算不少。京安观也并非个例,全真教各地的分教观中,这种举观自献而投的也有不少。还有就是全真教自家购置或是自行修建的,也有信徒捐献等等。来源不一,但也不外就这几种。
这种别家转投而来的道士,不愿更改法名,从头学习全真道法的,都不能算作是正传弟子。自行献投的道观中,也并非都是如京安观这般维持不下去的。其中不少,根本就是存着托廦于全真派门下之意,好能在这战乱的年代里,受到全真教这棵大树的保护。
尹治平找到京安观的时候,已是将近傍晚时分。京安观的观门尚还开启,尹治平跨步进去,即有迎客的道士立即迎出来。
尹治平报上自己的名号,那道士连忙行礼,然后立即通传进去。不久,便见一名年过五十,须发半白的老道士带领一众道士迎了出来。
尹治平识得当前那名年过半百的老道士,正是京安观的观主于道显。于道显当年率众举观而投,拜了马钰为师后,曾上终南山重阳宫学过五年的道法与武功,所以尹治平与他识得。五年之后,马钰又把他派出来,仍就执掌长安的京安观。不过观中的弟子,却已换了不少。
“原来是清和真人来访,请恕老道有失远迎。”于道显虽已年过半百,但身体仍旧健朗,面色红润,中气充沛。像他这种别家转投而来的,虽然辈份儿相同,但身份上总是比正传弟子低了几分。而尹治平去年又已被封为三代弟子的首座,身份比寻常正传弟子可又更高了几分,是以于道显虽然年长,却也不敢妄自尊大,对尹治平用上了敬称,称呼他的道号。只不过这老道一开口,却是满嘴地道的陕西话。
尹治平瞧于道显面貌清矍,胸前三缕长须飘洒,也是好一副有道之士的模样。但没想一开口,却是一嘴陕味儿,当下就忍不住乐了。却不敢大笑,只能保持着微笑,强忍着笑意地连忙还礼道:“于师兄太过客气了,这般称呼,可是折煞小弟了。”
于道显一开口说话,尹治平才想起这老道乃是土生土长地地道道的陕西人,说话一直都是这味儿。原本尹志平的记忆中是有关于这点的记忆的,只不过于道显当初在山上待的时间并不算长,原本的尹志平与其关系也并非多么要好,所以对于道显的记忆也就并不深刻。
因此,尹治平一时没记起这点,直到听了于道显开口,方才想起。他被封为首座弟子,这等大事,全真教自然是要通报于各地的分道观中的。尹治平这次下山,丘处机后来曾私下提点,要他每到一地,若有全真教道场的,都要与当地分道观的观主处好交情,打好关系,以利于他日后接掌全真教掌教之位。尹治平自然也省得。
于道显见尹治平并未自骄身份,显得平易近人,态度也很谦和,微微一笑,也又改口称了“尹师弟”,然后命身后群道上前拜见。
一番叙礼毕,让进厅堂奉茶,于道显问起尹治平所来何事。尹治平便说了奉命下山行走江湖之事,言道今日刚下山,便先就近来长安一游,顺带拜访探望于道显。
其实尹治平来长安,根本没想着要探访于道显,但这时当面这么说来,自然是让于道显十分高兴。
谈了几句,于道显便命人下去安排斋饭,并为尹治平洒扫斋房,安排下榻之处。两人又叙谈一阵儿,尹治平顺带说了请于道显派人为他代购匹马用以代步。
于道显听罢后,却是脸露为难之色地道:“尹师弟,你要想购匹马代步,那恐怕是有些难办。长安如今在蒙古的治下,那蒙古军队尽是骑兵,虽然蒙古乃是产马之地,可长途运来,总是多有不便。所以,如今蒙古治下之地,马匹都尽数征做军用。良马用于军士骑乘,补以战后的损耗,劣马则用来套辕拉车,运送辎重粮草。现在长安城中,别说是匹马,就是头骡那也是找不来。私藏骡马,被蒙古人发现,都是治以重罪。师弟,不是师兄危言耸听,如今蒙古治下,那当真是一马难求,万金亦难购得。为兄只能给师弟你找匹驴子来代步,师弟你便请将就些罢。”说罢,长声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