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虚惊,来的是二百多名清军骑兵,带队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胖老头,满身征尘,汗流浃背,到了近前滚鞍下马,跪在太后车驾前请罪:“臣马玉昆救驾来迟,请皇太后、皇上恕罪!”
“马提督何罪之有,快快平身。”危难之时,慈禧太后哪里还敢斥责救驾大臣,抚慰还来不及呢,马玉昆带来这么多兵马,再加上巴图鲁刘彦直,她吃了颗定心丸,好歹没那么担心了。
“这老头什么角色?”刘彦直悄声问周嘉睿。
“马玉昆,直隶提督,相当于河北省军区司令,这老头行伍出身,打过不少硬仗,和捻子干过,在新疆和阿古柏打过,在朝鲜和日本人拼过,这又和八国联军玩命来着,是条硬汉。”周老师答道。
刘彦直肃然起敬,这样的人才是中华民族的脊梁骨,真正的铁血军人。
马玉昆带来的这些人马包括武卫左军、虎枪营和神机营的一部分,还有一帮逃出京城的大臣,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慈禧问起城内状况,马玉昆回答说将士们死战不退,现在整个北京城都在打巷战,说到悲怆处,老提督忍不住大放悲声。
这哭声不是作假的,作为一名军人,眼睁睁看着京城沦落敌手,这份愤懑不甘可想而知。
慈禧温言抚慰了两句,也跟着掉了几滴泪,忽然想到刘彦直曾经提起想要一杆好枪,便问马玉昆有没有堪用的长枪。
虎枪营就是专门使长枪的部队,马玉昆找人要了一杆虎枪过来,慈禧让他交给刘彦直。
这杆虎枪可不简单,枪头锐利,没有红缨,并非那种整根白蜡杆做的枪身,而是全铁枪杆,外面包上一层竹片,再缠上丝线、皮条和藤皮,外层覆盖麻布,涂一层大漆,这样的处理方式既保证了枪杆的刚性,又兼有弹性,冬天握持不会冻手,交战时兵器震荡也不会将颤动传递到虎口,只是制造成本高昂,费时费力,寻常部队不会装备,虎枪营是皇帝狩猎时候的警卫部队,才会有这种神兵利器。
当然,再厉害的冷兵器,也敌不过最老式的火绳枪,慈禧只是看了刘彦直枪挑贼人,产生了这种情节罢了,赐枪也是一种仪式和恩典,在危难之时对忠臣良将的勉励。
刘彦直得了这杆虎枪,再次谢恩,也向马玉昆抱拳施礼,马玉昆看他血染战袍,目光炯炯,便知是一员虎将,向他略一点头,以示嘉许。
援兵既到,慈禧心安了几分,吩咐继续上路,队伍逶迤向前,有穿蟒袍的王公,有穿一二品官服的大臣,有穿盔甲的御林军,也有穿新式军装的武卫左军,更有大批换上百姓袍服的勋贵们,五花八门,颜色各异,踉踉跄跄,愁眉苦脸,向西北行进。
八国联军随时会追过来,西狩队伍不敢停歇,一口气跑到颐和园,慈禧连园子也不敢进,一直走到傍晚时分,才在离京七十里远的贯市扎营,这儿有回民世代聚居,阿訇听说太后銮驾到此,急忙让出清真寺请太后皇帝下榻,当晚,六十多岁的老将马玉昆亲自挎刀荷枪在门口守卫,分毫不敢懈怠。
次日清晨,銮驾再次上路,中午时分抵达南口,散兵游勇肆虐,老百姓都舍弃了房屋,携家带口牵狗赶羊藏进了深山,侍卫们到处搜刮,才找到一些小米和鸡蛋,用农家锅灶煮熟,供太后和皇上充饥。
慈禧在农舍里坐着歇息,这已经是村里最好的房子了,也只是半截青砖,上半截是夯土的,大炕上铺着脏兮兮的席子,小炕桌上摆着茶水,乡下哪有什么好茶叶,只有京城苦力们喝的高沫儿沏的茶。
太监哆哆嗦嗦捧上粗瓷大碗,碗口还带一个豁子,慈禧瞄了一眼就皱起了眉头,宫里用的是都是贡瓷,透亮雪白,堪比玉器,此等粗劣餐具看着就没胃口,小米粥烧的滚烫,也没有汤匙,只有一双黑迹斑斑的木筷,两个鸡蛋煮的火候不对,宫女小心翼翼的剥皮,还是剥的斑驳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