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这位是马家的老太爷,马云卿在六十年代当过江东省的省长,平反后青云直上,儿孙们也都争气,他儿子马京生现在是正部级实权人物,孙子马峰峰在中调部工作,事业上风生水起,但他们跋扈嚣张的最根本保障还是躺在305医院这位黄土埋到脖颈的老爷子。
马云卿在睡梦中回到了他的青葱岁月,那时候他还是北京城的一名洋学生,家里开车行,四个哥哥耀武扬威,鱼肉乡里,作为进步学生的马六爷劝了很多次也无济于事,终于有一天,仇家找上门来了。
那天马老太爷过寿,顺便娶一房小妾来个双喜临门,这小妾不过十七岁,是二哥花了重金买来孝敬老父亲的,二哥这人缺点不少,但极重孝道,为人仗义,他买小妾一方面是孝敬父亲,另一方面也是救人于水火之中,女孩家一贫如洗,进了马家大宅门,以后吃香喝辣,可就掉进福窝里了。
本来好端端一桩喜事,忽然风云突变,有个拉洋车的来砸场子,那货是个彪形大汉,穿日本呢子马裤,皮头洒鞋,关外风范的狗皮帽子扣在头上,活脱脱一个响马,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此人进门就给大伙了个下马威,大大咧咧坐在酒席上,满嘴江湖黑话,用手拿火炭点烟,一言不合居然挟持了李警正,抢了他的撸子要把老太爷的小妾带走。
满院子的英雄好汉,没一个敢出手的,都怕伤了李警正,唯有马六机警过人,悄悄拿了一把弹弓尾随着,这弹弓用的老槐树的树杈和洋车胶皮轱辘内胎做成,力道极大,弹丸是一种特殊的陶土捏成,夏天阳光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而成,比铁弹还硬,马六从小打鸟练就的神射手本领,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弹弓拉满,单眼瞄准,手一松,嗖的一声,弹丸带着一道火红的轨迹飞了过去,大概是速度太快摩擦空气导致的燃烧,总之陶制弹丸变得火烫无比,准确击中了那大汉拿枪的手。
撸子落地,众好汉一拥而上,可是那贼人拳脚功夫过人,七八个人都被他放倒了,马六爷看得出这厮使的是津门霍家的秘踪拳,还有佛山宝芝林的无影脚,南拳北腿融于一身,绝非等闲之辈。
“住手!”马六爷一声断喝,大家都停了手,围成一圈,目光汇聚在马六爷身上,他将弹弓一丢,健步走来,将身上藏青色的学生装脱掉,只穿着里面的洋派毛背心和白衬衣,拉出西洋拳击的架势,脚下滑步令人眼花缭乱。
猛然一记漂亮的直拳,正中贼人鼻梁骨,当场鼻血横流,鼻梁子塌了,紧跟着又是一组暴风骤雨般的拳击,最后是一记潇洒到掉渣的腾空转体回旋踢,锃亮的皮鞋扫在贼人脸上,一招ko。
贼人倒地,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爬起来。
马六爷收了招数,玉树临风的站着,小丫鬟将学生装披在他肩上。
“小爷手下不斩无名之人,报上名来。”马六爷拍打着学生帽的灰尘说道。
“算你狠,我服了,我叫陈子锟,有本事你就杀了我,不然改天我杀你全家。”贼人犹自嘴硬
马六爷上前抬起了脚,正要冲着陈子锟的太阳穴踢下去。
梦醒了,年轻的马六爷,现在的高级首长马云卿,依然躺在安静的病床里,心电监护仪上的小亮点有规律的跳动着,老人家长出一口气,这个梦做得太逼真了,太过瘾了,简直就是身临其境。
他按铃将医生叫了进来:“你给我服了什么药?”
医生一脑门的汗:“是一种新出的镇静类药物,没什么副作用,就是容易导致大脑皮层的兴奋,将记忆中庞大的信息重新排列组合,出现各种希奇古坏的联想组合,简单来说就是做梦。”
“这药好,可以加大用量。”马老指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