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箍桶,也不看看现在是甚么时候,你就别添乱了!”
“有话就请直说吧!”方腊居然示意霍成富禁声,陈箍桶望了方腊一眼,缓缓道:“就目前来看,我教的确是遭受了沉重的打击!譬如教主你在王伦面前失了颜面,譬如江南绿林都被王伦给拉拢了去,譬如我教此时人人自危。可长远来看,这未尝又不是一件好事?”
方腊的一双眼睛落在陈箍桶身上,此时脸上已经看不出喜怒,只是冒出两个字道:“因何?”
“如果小弟没有猜错的话,教主大概是已经做好准备,打算起事了罢?”陈箍桶反问道。
方腊惨笑一声,将自己那个已成笑话的筹谋讲述出来:“都是自家弟兄,我也没甚么好隐瞒你的。我意是在招揽江南群豪之后,如能顺利将四明山赶绝,就暂不起事。如果叫梁山在江南扎下楔子,我别无选择,非起事不可!”
“听说梁山之前还曾与我教示好,有强援而不用,教主缘何出此下策?”陈箍桶反倒不急于说出自己推断,反而一再问向方腊。
方腊沉默半晌,最后看了看力挺陈箍桶的霍成富一眼,这才下决心:“因为只要梁山到了江南,就掘了我教的根了!”
霍成富见说大吃一惊,道:“教主,你是说他们准备着手对付我们?今日之事是他们早有谋划的?怪不得把山寨精兵尽数派遣下来!”
陈箍桶见说暗暗摇头,此战还真未必就是梁山早有预谋的。为什么?别的不说,精兵总要良将统领吧!可这次梁山那个甚么天罡地煞榜上,竟然没两个头领出现在这歙州,王伦要是早有准备,会不带上林、鲁之辈?
种种细节表明,王伦这完全是临时起意!这才是整个事件中最可怕的地方:此人凭借身边所带的少量护卫部队,加上四明山的喽啰,居然就把人数占有绝对优势、更可以说是有备而来的己方打得惨败,堪称是对明教裸的嘲讽。
但陈箍桶并不觉得方腊所言的倔根是指武力上移除,是以他和霍成富考虑问题的侧重点不同,道:“听说王伦昔年尚在微末时,便在山寨打起了替天行道的旗帜。但江湖中人,谁有我教最受百姓拥戴?他们即便过来,除了搞些花架子,又能如何?”
方腊见说不由叹了口气,这陈箍桶分析问题倒是十分深刻,但在某些方面,又显出寡闻少见的弊端来,当然,这和他本人没有太大关系,只是缙云这个地方不能再让他待了。
“箍桶,有些事情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如今梁山已经把脚踩过来了,我为什么下死力要将他们赶出东南,不久你就会清楚了!”
说到最后,方腊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你当他们搞些花架子糊弄人,可等日后东南百姓接触了这伙人的套路,我明教的真正危机,才算到来!王伦为什么轻轻松松的放我离开?因为我们靠百姓起家,他也靠百姓起家,但他觉得他就能稳稳吃定了我,认为我这么个人在他面前一文不值!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所以,他放了我!他他妈的就这样不屑一顾的把我放了……”
方腊的语调由高昂到低沉,最后那几句话直说得在场的霍成富和陈箍桶想哭,三个七尺男儿此时鼻翼发红,眼角泛酸,要不是因为梁山的骑兵就在左近,只怕早已抱头痛哭起来。
“教主休为一时之辱而寒心!当初汉高祖刘邦大业未成之际,受过多少折磨?最终还不是十面埋伏,逼得出尽风头的项羽乌江自刎?莫看王伦此时癫狂,只要教主不忘鸿鹄之志,咱们明教就有翻身的一日!”
在这种时刻,还能听到两位忠心部下的激励,方腊到底是干大事的心态,此时强压住心中的负面情绪,带着重重鼻音道:“箍桶,你说,我都这样了,你为什么还觉得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