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经开口,索性一次性说个彻底。待薛太太平静下来,薛蟠才开始慢慢述说。
“之前有人和我争夺英莲,我让福儿他们打他,不慎打死了人。当初我并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和如今一样来京城送妹妹待选,住进了荣国府。妹妹小选落榜,妈妈和如今一样,看中了宝玉。贾家顶着国公府的名头,看着富贵,其实后继无人,内囊已经空了。元春表姐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为了往上走一步,搏一搏富贵荣华,需要用钱开路。姨娘就用宝玉和宝钗的婚事吊着妈妈,从妈妈手中大笔拿钱。后来元春被封了贤德妃,可以省亲归家,贾家更是烈火烹油,宝玉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贾家修了省亲别墅,又从薛家拿走了大笔银钱。等省亲别墅修好,贤德妃省亲过后,一道旨意,让家中姐妹住进省亲别墅中,其中包括宝玉和宝钗。当时宝玉的年纪已经大了,和宝钗都住在省亲别墅中,宝钗名声坏了,除了宝玉,也不能嫁给别人。就这样,姨娘一步步的将宝钗,将薛家绑在贾家身上,再也脱离不开。”
“至于我,当时什么都不懂,整天出去吃喝玩乐,也有搭建人脉的意思。当时我的案子是姨娘处理的,我以为姨娘处理好了,反正没有人来逮捕我,心中很是感激姨娘。后来才知道,当时断案,断了个受害者冤魂出窍,我薛蟠被冤魂勾魂而死。也就是说,我虽然活着,却是个黑户。皇商的名额,怎么可能给一个黑户?再加上父亲去世多年,当年的人脉很多都不能用了,在内务府竞选皇商的时候,咱薛家的皇商采买就丢了,薛家的生意一落千丈,后来我就娶了同样是皇商的夏家女儿,谁知这夏氏是个泼妇。”
“后来有人在官府状告,说薛蟠打死了人,明明已经抵命,可却在京城见到了薛蟠这个活人,因此,我又被官府抓了起来。妈妈去求姨娘,那时候贾家虽然在宫中有个娘娘,但是娘娘缺钱,不停的问姨娘要钱。姨娘用打点疏通的名义,一次次从妈妈手里拿钱。姨娘本来以为宝玉成了国舅爷,想给宝玉再找一个好的,一直拖着宝钗不定亲。宝钗年龄大了,坏了名声,也无法嫁给别人,只能一日日蹉跎。”
“贾家修了省亲别墅,将钱花的干净。贤德妃除了给贾家表面的荣光,并没有带来实质的利益,没能赏赐宝玉一个爵位,也没有一儿半女,后来在宫中突然病死了。姨娘断了做皇子母家的梦,算是白算计了一场。贤德妃去世后,贾家又看见了宝钗,想让宝玉娶了宝钗。虽然娘娘死了,但是贾家是国公府邸,宝玉也得宠,宝钗无人可嫁,而我当时陷在牢狱中。妈妈为了我和宝钗,同意了,为了让贾家将我捞出来,也为了宝钗以后能过得好一点,将薛家多大半家业都陪嫁了过去。当时英莲怀了我的孩子,却被夏氏磋磨,最后流产而亡,夏氏也逼母亲写了和离书走了。可是我最后还是被判了秋后问斩。”
“我苦命的儿!”薛太太听到此处,再也忍不住,双手紧紧的抱着薛蟠,眼泪刷刷的往外流,将薛蟠前襟的衣服都打湿了。
“妈妈,不哭,我的命不苦。能够重来一辈子,不知道是积攒了多大的福分。能够重新见到你和妹妹,我很知足。上一辈子的事情,都过去了,咱们都好好的最重要了。”
薛蟠一下一下的拍着母亲的后辈,声音缥缈悠远,毕竟这些事情经历过一遍,如今说起来,只是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如今回想,再结合《红楼梦》一书,他才明白,这其中的种种算计。
薛蟠等薛太太止住泪,才接着往下说。
“我后来想明白,我是罪有应得,咎由自取。可是,其余人何辜?”
“我虽然死了,但是却变成了魂体,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因为我的死伤心过度,缠绵病榻,也跟着去了。宝钗虽然嫁给了宝玉,但是因为宝玉娶宝钗并不情愿,宝钗过得并不好。不过半年多,贾家获罪,抄家夺爵,几个有官职的都流放了,姨娘也被罚为官奴,后来宝玉和宝钗虽然都无罪释放,但宝玉担不起事,最后更是干脆离家出走,一去不回,只留下宝钗守着微薄的家业,还要忍受姨母的磋磨,苦等了宝玉十多年,也没有等回来,最后病死了,当时她还不到三十岁。”
“我的宝钗!你姨娘怎会如此?”薛太太又是伤心,又是愤怒,还有些不可置信。
“我们当她是亲人,她可不一定当我们是亲人!我们薛家,在她眼中,就是钱袋子。她的眼中,只有她的一双好儿女罢了。不要说我们,我的王家表姐,叫她一声姑妈,嫁给了贾琏。在贾家,他们夫妻两人将自己的亲爹娘都放在一旁,天天奉承伺候她,事事以她为重,结果如何?他们夫妻除了有个大姐儿,再无半个孩子,表姐也伤了身子。哈,我可不相信这里面没有我的好姨娘的手脚,不过是内宅的手段罢了。”薛蟠讥讽地说。不知道是在嘲讽贾琏夫妻,还是自嘲。
“你姨娘天天吃斋念佛,应当不至于……”薛太太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不敢相信,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不论如何,贾琏到贾家被夺爵,都未得一子。如果贾琏没有孩子,那么荣国府的爵位,最后会落在谁的头上?我那表姐,看着是个精的,其实再傻不过。”薛蟠说着,竟有些感同身受。
薛太太对自己的姐姐又恨又怒,也有些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