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的会试和殿试是不在一起的,会试录取三百名为贡士。张峦很顺利的进入入围名单,在国子监继续求学,准备一个月后的殿试。
春风垂柳绿轩窗,细雨飞花湿帘幕。四月五月南风来,当门处处芰荷开。四月殿试结束,张峦终于可以归家。金氏难得带着张尔蓁出门,只是全程木着一张脸。张尔蓁坐的不安稳,扭来扭去的,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金氏,金氏没好气道“坐不住就站着,装个可怜样儿。不带着你,不知道又要给我惹出什么好事。”
张尔蓁张嘴笑,讨好地伸出小手扶着金氏道“娘,这里疼。”边腾出一只手指指屁股。昨日张尔蓁偷偷去张峦的书房,被金氏抓个正着,屁股上又挨了两下。金氏道她小小年纪太过顽皮,不打不长记性。
金氏闻言又是一阵儿叹气,这个冤家啊,事事不让自己顺心。上次事后,嫂子虽说也不再生气,但绝口不提当日之事,只道大家都是亲戚,没得脸红脖子粗的惹人笑话。看着女儿小鹿般湿润的大眼睛望着自己,金氏道“知道疼下次就乖些。蓁蓁啊,以后见到你琦弟弟要道歉友爱。姐姐欺负弟弟,要给外人知道了还不说你小小年纪心思毒辣,说娘没有教好你。”
张尔蓁做乖巧状,金氏继续道“等会儿见到爹爹,不准喊疼了知道吗?”
张尔蓁乖巧地答“不疼了。”
贡院门口都是来接贡生的车马,官宦商贾农家装扮者俱在。等了没一会儿,贡生们便三三两两的出来。考入殿试的都是极有才的,最差也是个同进士。一时间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热闹犹如菜市场。
看见张峦,张尔蓁喊着“爹爹”便小跑过去,紧紧扎进张峦怀里,小脸很是兴奋。张峦爱怜地抱起女儿,摸摸女儿娇嫩地脸颊,再看看身侧皓齿明眸的妻子,心里异常满足。
回程路上,金氏便开始极为不满的絮絮叨叨,将事情讲给张峦听。张峦听罢,只是摸着张尔蓁头上攒的两个小桃包道“不成便不成吧,我儿福气大着呢,为父以后定当为你选一门好亲事。”金氏便不再多言,此事就此作罢了。
金科放榜是隆重的,翰林学士亲自带队,领着几名内官张榜。大人们一退下,平民商贾官家摩肩接踵的往前挤。一旦放榜,有人欢喜有人忧,一张窄窄的榜单承载了十年寒窗太多的辛酸。有的考生恨不得削尖脑袋往里钻,有人发现名次不靠前正仰天长叹,还有的考生高中后,欣喜若狂地奔走相告,场面真实又心酸。张伯和长风挤在人群里看得仔细,只听得一声欢呼,两人齐齐喊道“中了!中了!老爷中了二甲第十二名!”
外侧的张峦和金氏听罢亦是激动,金氏拿着帕子轻擦眼角,嘴里不断重复道“大慈悲大恩典,大慈悲大恩典……”
张尔蓁也是跟来了的,她坐在马车里没有出来,听到熟悉的声音欢呼,便知道张峦考中了。想下车去看看,杨氏不允道“姑娘还是别出去了,外面不安全,若有那落榜书生心智大变的,伤到了就不好了。”张尔蓁听后觉得有道理。前世也是这样,本来以为能考第一,结果考了第十名,受不了打击跳楼的也有,自己还是不要冒险的好,便继续撩着帘子看外面。众生万象,书生们大多数都笑逐颜开,三三两两约着去酒楼吃酒,去花楼看姑娘。
“奶娘,看,看。”张尔蓁瞅见远处倚着一个小男孩,年约七八岁,穿着月牙色丝织锦缎外袍,一条明黄色革带虚束在腰间,头发被发冠束住,冠间的暖玉反射出光芒尤为显眼。重点是他面色苍白,身材极为消瘦,一看便知是个不健康的。张尔蓁再拽杨氏,回头去看时,那人已经转身离开,两侧跟着几名内官。杨氏只看见几个内官的身影远去,看着自家姑娘脸上失望的表情笑问“姑娘,老爷高中,欢喜还来不及,姑娘失望什么?”
“开心。”张尔蓁张嘴道,转头便不再去想那个孱弱的孩子,心里继续美的冒泡。自己真会投胎,这世竟是个进士的女儿,简直不要太幸福。
高中后,琼林宴是少不了的。张峦宴请国子监师长,学究,同僚,亲戚,忙忙碌碌十天,《鹿鸣》也吟唱了十天之后,便准备去翰林院当值了。
“今年也是同往年一样,择一部分还是先去翰林院做个庶吉士,教学观察一些时日再安排去处。”张峦由着金氏脱下外袍,坐下来把脚伸进脚盆里,舒服的叹口气继续道“明日我便去翰林院当值,我不在,容弟也去寻了父亲,你和蓁蓁在家,若是无趣便去哥哥家里坐坐,总归是亲戚,时常往来是应该的。”
“哥哥又升了职,嫂子讲话也是有些夹枪带棒的,隐着说蓁蓁顽皮又不敬尊长。还说不计较呢,老是和一个孩子过不去。蓁蓁也是,看着琦儿扭头就走,我再去哥哥家,岂不是找不自在。”金氏边说边解首饰,收拾妥当了便伺候张峦洗脚,“我这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郎中也说已无大碍。这么些年,只给你养了个蓁蓁,我心里已是有愧。明日你去当值,我带着蓁蓁去庙里还愿进香,总是有事做的。”